趙宗明看到李龍下來，滿臉笑著，語氣卻帶著一點子埋怨說道：

    「李龍同誌，你這樣不好嘛！都過來了，也不到我們連隊去坐坐。你好歹讓我們盡一下地主之誼嘛。」

    李龍笑笑說道：

    「主要是王連長說那邊有幾百張皮子，所以我過來拉皮子了……」

    「我們連隊也有啊。」趙宗明急忙說道，「也有兩三百張黃羊皮子。今年跑過來的黃羊比較多，我們也打了一些，你收嗎？」

    「收，肯定收的。」李龍說道，「冬皮的價格還可以。不過這趟我就不過去了，帶的錢可能不夠……」

    「錢什的後麵再說！走走走，先去連隊。對了，這是我們連隊給你帶的東西，這不過年了嘛，我們這也沒啥好東西，都是土特產……」

    硬梆梆的，都是肉。黃羊肉馬鹿肉羊肉豬肉兔子雞……好嘛，肉類開會了。

    大包小包的搬上車，趙宗明他們上了自己的拖拉機，在頭前帶路，往十三連而去。

    十三連這邊就略微遜色一些，連隊麵還好些，各巷道的雪清的挺乾淨，外麵的就比較隨意了，有車轍印子，能開車，阻力不大，就可以了。

    到了隊部，趙宗明說的還是清雪機的事情，他感歎的和王明軍一樣，連隊距離團部遠了，就是後娘養的，那清雪機就一台，團部用完，就讓附近連隊的拉走了，他們根本輪不到。

    萬事都一樣，離的近了，和領導混熟了，機會自然多——同樣的提拔機會，大家能力都差不多，那領導第一印象最深的，自然就最容易被關注到。

    反正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李龍就把和王明軍說的事情一並給趙宗明說了。

    「真的？真的能買到？我們聯係廠子了，人家現在主做批發，我們這樣零敲打的，他們根本不接啊。」趙宗明也是大喜，「李龍同誌，你這回可幫我們大忙了！」

    然後就是搬皮子。

    這邊的皮子處理情況就略微潦草一些——畢竟趙宗明不像王明軍他們和李龍打過多次交道，知道情況。

    所以李龍在收皮子的時候，注意事項也是一件件的說，趙宗明很重視，這也是一條來錢的道兒——畢竟他這三百多張皮子，就給隊部帶來了兩萬多塊錢的收入！

    李龍手隻有一萬多塊，剩下的一萬多塊，李龍的意思是趙宗明他們明天要去拉清雪機，到時一並付了就行了。

    皮子裝上車，送給李龍的東西也裝上車，招呼著李龍進屋喝了熱茶，李龍就要回去。畢竟這路不是那好走，一來一回可不近，回去還要卸車，麻煩著呢。

    趙宗明其實是想請李龍留下來吃晚飯的，但李龍今天肯定是要回去，這等不得，便也就不再勉強。

    李龍還是那句話，今年大概率還要收大掃把，有的是打交道的時間。

    「那隨後我也開拖拉機過去。」趙宗明說道，「明天一早過去找你，一起去拉那個清雪機。」

    「行，沒問題。」李龍笑著上了車。

    「李龍同誌，你在這邊的人緣不錯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著，「這兩個連隊搶著要請你的客呢。」

    「哈哈，兵團老大哥嘛，熱情。」李龍笑笑，沒說那細。

    等汽車開回到瑪縣大院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李龍去叫了孫家強過來一起幫忙卸車。這多皮子眼下也不能卸到收購站去，畢竟那邊現在沒人，就乾脆放在大院子的廂房。

    好在大院子有相當多的房間，隨便放了。

    卸完車，李龍給司機提了幾隻兔子，然後就讓他回去交差。

    孫家強這邊，李龍不光給了兔子，還給了兩隻野雞，說是過年燉著吃。

    野味兒嘛，就是嚐個鮮。雖然原來在山，兔子野雞都能吃得著，但這在縣上了兩年班，山的野味吃不著了，還有點想的。

    孫家強高興的回去，李龍則再次把這回帶回來的東西歸置到位，酒放到地窖，肉拿到儲藏室，他打算明天還要把其中的一部分帶著送給李向前去。

    和李向前配合的一直不錯，李龍覺得這要過年了，咋說也得把這個主任好好的感謝一下。

    把這些收拾完，李龍感覺自己已經不乾淨了，身上都是騷膻味兒，連明明昊昊都捂著鼻子不要和他在一起。

    李龍苦笑，先提水在屋燒著，然後去了屋找了衣服，先換一身再說。

    有一段時間沒這親手收皮子了，有些時候對這味兒，還挺懷念的——不好聞是真不好聞，但那一倒手，掙在手的錢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

    就今天弄回來的這一千多張皮子，能給李龍帶來的至少是兩萬塊錢以上的收入，能在燕京再買座不錯的院子了。

    值不值？當然值了。

    水熱之後，他舀出來倒進盆，脫衣服開始擦洗身子。眼下洗澡不太方便，先擦一擦吧。

    等擦洗乾淨，換好衣服，再把今天穿的衣服泡到盆灑上洗衣粉，天已經黑了下來，顧曉霞也下班了。

    吃晚飯的時候，李龍把情況給說了一下，倒是讓顧曉霞挺感動的。

    「兵團那邊的老大哥真的不容易，對你也是真好。」

    「嗯，真心換真心嘛。」李龍也挺自豪的，這幾年真誠的合作夥伴，和真心的朋友是交了不少。

    錢沒少掙，朋友也越來越多，他這共贏的發展態度，還真就贏得了大家的認同。

    吃過晚飯，李龍又從屋子取了一些現金出來，明天是要交給趙宗明的。

    「後麵就沒什事情了吧？」顧曉霞照顧著明明昊昊睡覺，看李龍收好錢，問道。

    「明天上午帶著王連長趙連長他們去買清雪機，買了之後下午供銷社，給李主任把年前的禮物送了，接下來就沒啥事了。」

    「對對對，還要去供銷社，你畢竟還是那邊的人呢。」顧曉霞連連點頭，「那準備帶點啥？」

    「李主任身體不是很好，帶點虎骨酒，再帶根鹿鞭，還有就是帶一些肉——王連長帶過來的黃羊肉，馬鹿肉就行。」李龍說，「再有的……」

    他原本想給李向前帶塊玉石的，想想算了，這玩意兒，人家還不一定希罕。

    以後李向前的兒子出息了，給小輩送塊玉，這樣才好。

    反正手都是好料子，到時隨便挑一塊就行，李向前應該也不缺這個。

    第二天吃過早飯，楊大姐還沒把廚房收拾完，外麵就傳來了拖拉機的聲響和敲門聲。

    李龍去開門，看著外麵王明軍和趙宗明兩個一前一後站在門口，拖拉機就停在外麵還沒熄火，便說道：

    「先進屋喝口水吧？」

    「不了不了，如果你沒事的話，咱們現在就去把清雪機拉回來吧？」王明軍很急。

    「對對對，」趙宗明也是這個想法，「早一點拉回來，早點用上，今天陰天了，指不定明天就下雪了……」

    好吧，李龍也沒再勉強，進屋和楊大姐說一聲，讓韓芳帶好明明昊昊，自己則過去把吉普車發動著，然後去取了昨天準備好的錢，出門給了趙宗明。

    趙宗明大略數完，就小心的收了起來。

    「我先到石城拖拉機廠，你們兩個知道位置吧？」李龍問道。

    「知道知道。」王明軍笑著說，「去年還去看了大馬力輪式拖拉機了。」

    「那行，那你們後麵再過去，等到了，我這邊應該搞好了，你們直接可以拉著清雪機回。」李龍說道，「路比較遠，光這往回走，都得好幾個小時。」

    「誰說不是呢？」趙宗明說道。

    吉普車跑得快，很快就沒影子了。趙宗明上車，王明軍突然問道：

    「老趙，那錢是啥錢？你們給李龍同誌賣東西了？」

    「說的好像你沒賣一樣。皮子唄，我們連隊沒你們搞得多，不過明年就不一樣了，等入冬了，我專門組織打羊隊，多整些皮子，也給職工好好發一發福利。今年你們連隊福利好，我們這邊的職工聽著都羨慕呢。」

    「嘿嘿嘿，」王明軍很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行了行了，也就是老李在你們連隊當過司務長，不然哪來這樣的機會？走吧，李龍同誌的吉普車跑得快，別讓他等急了。」

    拖拉機先後突突突的往西而去。

    李龍開著吉普車到了石城拖拉機廠，那邊奎屯農機廠臨時設的代銷點人還是挺多。

    李龍依然插了個隊去找工作人員，這邊工作人員知道李龍要買兩台清雪機，說道：

    「兩台倒是還能調貨，再多真就搞不了了。」

    「嗯，就兩台。麻煩你了，」李龍說道，「也是老朋友，沒辦法。」

    「理解理解。」工作人員笑了笑說，「正好，有這個由頭我也能給廠子打電話再調一些貨，李龍同誌，我借你的這個名頭，你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李龍笑笑說，「你直接給老杜說，就說我走了後門，他明白，不會為難你的。對了，待會兒人來了，還需要你們給培訓一下，我這兩個朋友沒用過。」

    「這是肯定的，本身培訓就是我們工作內容中的一項，不麻煩。」

    看，這多好。

    等王明軍和趙宗明兩個到石城拖拉機廠的時候，李龍已經在這邊辦好了手續，就等他們兩個交錢了。

    李龍倒也不是不能把清雪機送給他們，但這玩意兒吧，有點不好直說，還是讓他們買比較合適。

    算一碼歸一碼吧。

    兩個人把清雪機裝在拖拉機上，由工作人員進行了簡單的培訓後，才興衝衝的開著拖拉機，和李龍道了別，然後離開了。

    這算是功德圓滿，李龍也一身輕鬆的開著吉普車回了瑪縣。

    原本打算上午剩下點時間把東西準備一下，下午去供銷社，但他到大院子門口，就看著一台拖拉機停在外麵，兩個人正抽著煙，顯然是等人——應該是在等自己。

    老遠李龍就看出來了，是孟海和何玉清。

    「老孟，何隊長，你們咋不進去呢？」李龍的吉普車開到近前，打開車門下車，「咋在這凍著呢？」

    「嘿，沒事沒事，你不是不在嘛，我們兩個大男人進去也不方便。」何玉清解釋著，「我們其實也剛來。」

    地上的腳印，還有好幾個菸頭表示，這可不像是剛來的樣子。

    「走走走，快進屋。」李龍招呼著，這時候麵韓芳聽到李龍的聲音，已經過來打開了大門，她還小聲解釋著，「我和我媽說了，讓兩個叔叔進來，他們不進……」

    「對對對，孩子和那個大姐都說了，我們不好意思。」孟海說道。

    行吧，都挺客氣，規矩守的也挺大。

    李龍開著吉普車進了院子，孟海和何玉清則是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也跟著進來。

    四九五九天，外麵真的挺冷，李龍急忙把兩個人讓進屋子，給倒上了熱茶。

    「以後到這來就別這客氣，」李龍說道，「再凍下去可能都生凍瘡了。」

    「哪，不會不會的。」孟海笑笑，「我們當初在外麵幹活，可比這個冷多了……」

    好吧，都挺逞強。

    「這不過年了嘛。」何玉清立刻就轉移了話題，「想著你過年肯定是要去和叔叔阿姨一起的，所以我們就提前過來，代表村給你拜年。」

    「多不合適的……」李龍心說我比你們年輕這多。

    「有啥不合適的，我們村人都覺得合適。」孟海很鄭重的說，「我們村受了你多少好處就不說了，你這人，我們村認。再說了也沒帶啥好東西，都是土特產……」

    李龍這兩天聽了不少土特產這個詞，都快免疫了。

    「就是土特產，一頭黃羊，一頭馬鹿，一頭好像是羚羊啥的？還有一頭小野豬。」何玉清說道，「這段時間，北麵往山跑的野牲口太多了，雪太厚，不跑山吃不上東西了。村打的多，這個你放心吃，不夠還有的。」

    「還有公雞和雞蛋，和一些河魚。魚是今天早上才撈的，開剝好了，新鮮著呢。」

    嘿，這可是好東西！李龍很稀罕的！

    孟海和何玉清可不僅僅是過來拜年來的，順便還要在縣買一些年貨。所以李龍要留他們吃飯，兩個人很堅決的表示得趕緊去買年貨，怕晚了就買不到了。

    最終也沒能留成，李龍也就挺遺憾的。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那頭羚羊的角竟然還在——也就是說，孟海他們其實已經知道這玩意兒不錯，專門給李龍留下來的。

    楊大姐看著那多的「土特產」也有些發愁：「這還有一個月就要化雪了，哪吃得完啊。」

    「沒事，吃不完就分。」李龍笑笑，「有你們，還有孫家強，我還有那多親戚，怎可能吃不完？」

    聽李龍這一說，楊大姐就放心了。

    再次費心把這些「土特產」歸類搞好，有一些乾脆直接就裝到了吉普車，下午直接送走。

    另外又去裝了一瓶虎骨酒，當成散酒一樣帶在車，到時也是要送給李向前的。

    還有就是一根幹鹿鞭。這兩天鹿的克郎子收了好幾個，李龍其實從大老陳那也搞了幾根鹿鞭。大老陳以為李龍自己用，李龍直接說送禮，大老陳秒懂。

    這玩意兒有些人認，有些人不認，純看個人情況。

    下午要帶的，除了酒鞭肉之外，再就沒啥了，也是土特產。

    李向前其實不缺，純就是個意思，也算投其所好。

    虎骨酒這樣倒一倒，有一個壇子快剩下底子了，李龍乾脆用從王明軍那得來的散裝自釀酒倒了進去。

    這酒得有近六十度，純糧釀造，泡酒是最好的。

    中午吃過飯，李龍陪著明明昊昊睡了一半的午覺，就把他們交給了楊大姐，自己開著吉普車去了供銷社。

    看門的新門衛看到吉普車過來，立刻從門房跑出來，把被風吹著虛掩了一半的大門給打開，笑著注視著吉普車進了門。

    李龍心想，這位應該知道我的車啊，該不會眼花把我當哪個領導了吧？

    不應該吧？

    隨後他下車，提著袋子往麵走的時候，每個看到他的人都和他笑著打招呼，以前有些人自恃老資格，哪怕李龍主動和他們打招呼，他們也隻是淡淡的回應，今天卻難得的都熱情主動了起來。

    周園不在，辦公室門鎖著，李龍就直接去了李向前的辦公室。

    李龍問出了這個問題，李向前指了指茶杯子讓他自己倒，然後解釋著：

    「年終總結結束了，州下了通知，年終的考核咱們縣社得了第一，州特批了一筆錢作為獎勵。文件也專門點了點，咱們考核第一，兩件事情非常亮眼，一個是年底的這個牛羊肉，另外一個就是秋天的大掃把。

    牛羊肉是送到燕京的，咱們的是最快的一批，直接解了那邊的燃眉之急，燕京那邊總社直接點名表揚了州社，你想想吧。至於大掃把，其中有一半是發往口的，在那邊已經樹起口碑了，而且能和那邊的竹子大掃把直接競爭了——明白嗎？」

    李龍這就明白了，自己功勞很大，大家沾了自己的光，領了獎金了，如果還臭著臉，那就真不是人了。

    四十年後可能有，眼下真沒有那不要臉的。

    李龍立刻就笑著說：

    「那獎金，是不是有我一份？」

    「有啊，不光有，你還是獨一檔。另外，把你過年福利領走，免得總有人說我們對功臣不好！」

    「嘿，我就喜歡聽這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