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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飆看看口袋,再看看波浪鼓,目光遊移不定。

    直到今晚,他都恨自己人窮誌短、人微言輕,隻能被困在下九流之地,無路可逃。

    但逃離現有生活的曙光,以及平步青雲的又一次機會放在眼前,他猶豫了。

    拿走玄晶,他勢必退出長風穀,但也遠離險惡之地。

    拿走波浪鼓,他還得跟自己從前最厭惡的環境、最厭惡的人物相處,還得曲意逢迎,還得學會看眼色行事……還得在爛泥塘繼續打滾。總之,和赤鬼被斬殺之前沒什兩樣。

    “命運”給他的選項,單選哪一樣,都似有不足。

    “快一點。”賀靈川眼角餘光掃過周邊,催促他,“你沒有時間了。”

    周圍的山林影影綽綽,都是石人,但沒有踏足三排屋的範圍。

    這個地方就像有一層無形的結界,連秘境主人都不能破壞它。

    但是不遠處的長風穀追兵仿佛察覺到什,要往這兒來了。

    上官飆抬起手,遲遲下不了決定,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足見其內心掙紮。

    他閉起眼,咬緊腮幫子,像是在做某種最後的切割和告別,然後才睜開雙眼,伸手一指——

    “這個,我選這個!”

    他選的是機會,在長風穀平步青雲、向上攀援的機會。

    波浪鼓。

    “你確定?”

    “我為長風穀付出一切,受盡屈辱排擠陷害,又險些家破人亡!倘就這樣一走了之,過往那多年吃的苦受的罪,不都白費?”上官飆越說越是堅定,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不行,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好。”賀靈川不再多說,往藥岩一指,“你替我摘下風露金蓮,這隻波浪鼓就是你的。”

    悄悄旁聽的朱大娘和董銳,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賀靈川打的是這個算盤!

    董銳更是一拍巴掌,讚了聲:

    “妙也!”

    他認定秘境主人就藏身於風露金蓮之中,但金蓮上又有結界,外來者一旦碰觸,立刻就會被踢出秘境。

    這乍看之下像個死扣,但其實有一個人可以解開:

    杜支山的雜役,上官飆。

    他可不是外人,平時照料金蓮,都碰得不愛碰了。由他代取金蓮,肯定沒什問題。

    “啊?”上官飆看了金蓮一眼,想不到對方要的是這個,“這是師門之物……”

    他心倒是很明白,若沒附加條件,誰會無償幫他?

    “此刻,它對你更重要,還是對師門更重要?”賀靈川打斷他,“它一天天養在這,可曾有別人多看它一眼?”

    長風穀奇花異草無數,這株風露金蓮也沒什了不得的功效。長風穀最重要的靈植溫室,它都進不去。多年來,也沒人過來取用風露金蓮。

    如今地母也醒了,金蓮的露水暫時也派不上用場。再說,隻要摘下金蓮就能換取前程,這對此刻上官飆來說根本不是選擇題。

    他能舍棄的,何止是一株小小植物?

    “好。”

    上官飆大步走向藥岩。

    朱大娘的聲音在賀靈川耳邊響起:“我還以為,他會選那一袋玄晶。”

    上官飆明明在長風穀待得這憋屈難受,朱大娘看不懂他。換作是它,一定會選擇玄晶,第一時間遠離這個魔窟。

    “他根本放不下。長風穀的確讓他終日痛苦,但其實他不願脫身。”賀靈川看得通透,“不是每個人都能被救贖,也不是每個人的命運都能被改變。最終,他還是被自己牽引著,走回原來的軌跡。”

    “這就是執念。”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這就是命!”

    這是命運的無奈。

    有些命運的走向,未必是天意弄人,未必是世事難料,未必是客觀左右。

    它由人心決定。

    它由性格決定。

    它由執念決定。

    賀靈川手腕上有一個金蛇銜尾的手環悄然浮現,紅寶石眼珠隨著他的話語微微發亮。

    他最後一句話,甚至在這山穀中引發陣陣回音。

    董銳人在玉京城外,沒瞧見這隻手環出現,但是:“你的說話作派,倒是和照滿都大薩滿那個神棍越來越像了。”

    此時上官飆已經走近藥岩,伸手去摘風露金蓮。

    他承接這株蓮花的露水不下百次,稱得上駕輕就熟,但這回剛一伸手,眼前的金蓮居然咻地一下縮入水底!

    水麵上,隻剩幾片蓮葉。

    上官飆一呆。他侍喂這金蓮多年,還是頭一次知道它能這幹!

    而賀靈川也終於確定,秘境主人確實就藏在蓮花之中。

    緊接著,整座藥岩發出紅光,開始變形。

    賀靈川知道,它即將在秘境主人的操控下變成石頭人。

    上官飆剛移開一步,就聽見急促的鼓聲。他回頭一看,賀靈川搖起那隻波浪鼓,咚咚咚咚。

    地底立刻伸出一對巨大的石掌,一左一右牢牢摁住藥岩,趁它還沒變形完畢,猛然用力往外一掰、兩掰、三掰——

    這個動作,就像人掰柚子、掰蘋果。

    賀靈川不用刀,是怕自己砍到花瓣外的結界,導致被傳出秘境。同時這也是給上官飆驗貨,讓他看看波浪鼓確實能用、好用。

    賀靈川同時催促:“去摘金蓮,快!”

    高聳的堅岩已被掰成了好幾瓣兒,露出中心一點金紅。

    金蓮藏不住了。

    上官飆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摘花,這卻響起一個暴怒的聲音:

    “你敢幫助外賊、背叛師門?”

    外、外賊?

    上官飆頓時想起賀靈川手中的波浪鼓。這小鼓原為李師叔所有,怎會落到外人手中?

    何況鼓柄上還有血漬。

    結合杜支山中發生的種種異象,他怎會不知賀靈川也是個外來入侵者?

    可是……

    這聲音又喝罵道:“退開,這沒你的事!”

    藥岩一會兒變形,一會兒散架,可見雙方正在角力。

    “放心,他傷不了你。”賀靈川的聲音則在背後響起,“事已至此,你不幫我,你自己那一關就過不去;你若不盡快摘花,等李雲?一到,必然將你打作叛徒,無論你怎樣狡辯都是無用。長風穀的作派,你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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