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網鋪天蓋地,女子伸手在地上一撐,從網子下方滑過。
然而她的視野忽然被突然冒出來的黑白身影占滿!
一頭巨型蜘蛛,站起來有馬駒那高。
它跳過來一個纏抱,八條腿緊緊箍住女子,毒牙毫不留情咬在她後頸上。
火燒火燎的痛苦,通過皮囊傳遞到池身上,讓池“啊”地一聲大叫。
通常皮囊受到的損傷,無論刀槍還是神通造成,附身的神明都不會有感覺。但這次不一樣!這種毒素,居然可以直接損傷神魂!
她疼得猛一抽搐,掙紮力道大減。
隻耽擱這一息時間,蜘蛛就抓緊把獵物翻了兩次身,裹上厚厚一層蛛網,尤其注意不讓她雙手的指尖碰觸到一起。
女子手掌冒出一團青火,想點燃蛛網。
但這網子本身是暗紅色的,乃是朱大娘吐出的心血織就,對多數神通絕緣。
她臉上、身上開始水腫,皮下像有老鼠跑來跑去。這是蛛後的毒素開始分解獵物身體,不僅能讓人類的軀體在三十息內化作一灘膿水,還能阻隔神識對軀體的控製。簡單來說,就是麻痹作用強大。女子念動口訣的速度由此緩慢,短短三個音節因為口舌腫脹不利索而不能發聲。
六十六號也閃現過來,二話不說,硬生生扯掉了她的腦袋!
他們什口供都不想要,隻想她死!
鮮血飆了一地,一點青光從屍首中冒出來,飛向天際。
這便是天魔的降在人間的分身。軀殼已破,它就待不下去了,要盡快返回原身那。
朱大娘不知從哪扔出一隻玉淨瓶,瓶子自轉一圈就定住了,瓶口爆發出強大吸力。
青光極力躲避,但禁不住拉扯,還是被瓶子吸了進去。
沒有實體,它的力量很弱,對抗不了仙家法器。
是的,這玉淨瓶乃是幻宗仙人劉青刀借給朱大娘的,他在顛倒海原本要用這瓶子對付兆遊神,結果被賀靈川搶先一步,用神骨項鏈收走了戰利品。
此時方知,這東西的威力也很大。
朱大娘頭上的眼球蜘蛛用塞子堵住瓶口,又不知道把它收去了哪。
它低頭看看地上的無頭屍體,又放出神通掃視一圈,確定沒有危險,才
說了一句:“出來吧。”
神術的效力已經消失,蝸蟾從地底冒了出來。
董銳跳出蝸殼,一邊大罵:“他們競是衝我來的!”
這個神降之軀是真的,而且一直跟在郭白魚身邊,卻沒用在勉城戰場上。直到戰鬥結束、郭白魚授首,天魔才悄悄神降,敲響了董銳的門。
可見天魔在意的不是勉城的歸屬、不是郭白魚的戰鬥,而是董銳這個人!
這可真是萬萬沒想到!他差點兒就陰溝翻船了。
朱大娘很自然地問他:“你做什了?”
問題就在這,董銳氣啊:“我可什都沒做!”
他還有些後怕:“多虧你來得及時。”
朱大娘還有些高興。她緊趕慢趕都沒趕上勉城的戰鬥,不免懊惱,結果在這幹掉了一個天魔分身,還順便救下了董銳。
話說回來,這些天魔越發狡猾了,不僅趁著帝流漿爆發期下界以增大威力,甚至想抓捕董銳,不知道出於什目的。
瓶子的戰利品,回頭還得讓賀靈川好好審訊一番。
身後的廢墟傳來嘟響動,一人一蛛回頭看,發現是院子頭有動靜。
這狹小的地方有神仙打架,範霜奇跡般地沒有受傷。妖傀大戰天魔期間,他一直蜷在角落雙手抱頭,等到戰鬥雙方挪出去了,他就衝過院子,去搬落下來的磚木。
搬開兩塊磚頭,他就瞧見塗山放的腿,於是挖得更起勁了。
身邊影子一晃,範霜嚇了一跳,卻是妖傀六十六號也湊過來,三兩下就把殘垣挖開。
這底下躺著一個人。
塗山放。
他嘴角還有血跡,眼睛瞪得很大,手還緊攥著戰斧,但胸膛完全塌陷。
天魔的憤怒一擊,黑甲軍戰士也接不下來。
“塗兄!”範霜一下子跪到他身邊。
董銳伸手輕按他的脖頸,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這位是塗山放,也是一直領導勉城抵禦郭白魚的我軍戰士!方才多虧有他攔截天魔並向我示警,否則……”董銳對朱大娘道,“你就真來晚一步了。”
那時董銳早就鬆懈,又在屋子搗鼓材料,要不是塗山放奮不顧身,天魔早一步闖進來,他連召喚蝸蟾的時間都不會有!
以有心算無心,他能逃脫真是僥幸。
朱大娘即道:“那你就好好報答他的家人,成全這一段因果。”
它這一路戰鬥,不知看過多少好戰士血染沙場,但每次也會暗自唏噓。
六十六號將塗山放抱起來,輕輕放到屋內還算完好的榻上。
董銳向他鄭重行禮,指尖都碰到地麵。
邊上的範霜早就泣不成聲。
塗山放明明說過,他是為了賺錢才加入黑甲軍;可為什獨自直麵天魔時,他卻可以義無反顧地衝上去這個人,真是心口不一。
此時街角也衝來大隊人馬。天魔和妖傀、朱大娘之間的戰鬥雖然激烈,但時長太短,萬俟良等聽聞異響,現在才趕到。
董銳拍拍範霜的肩膀,歎了口氣,站起來去找萬俟良說明事由。
勉城再次全城戒嚴,抓捕外來奸細。
範霜不管外頭如何,盡情地哭了好一會兒,又去外間找來一壺酒、兩隻杯子,滿上。
“你說過,改天再喝,那就是今天了。”他拿起一隻杯子,輕輕碰了碰另外一隻,“謝謝你,又救我全家一次!”
他一飲而盡,再把另一杯酒輕輕灑在地麵。
次日起,勉城就投入緊張的戰後重建,範氏父子也忙得腳不沾地。
就這樣過了五天,董銳給他傳來一個消息:
九幽大帝抵達瓷花縣。
他立刻去驛館借馬,一路飛奔而去。
瓷花縣果然與半月前不同了,五步一哨,重兵把守。
他一個鄉縣小吏當然沒有資格麵見九幽大帝,幸好他手還有銀木令,遞交官方之後,就忐忑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