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大家該幹嘛幹嘛,趕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鍋水開了,把食物拿出來煮上。”
趙福生吩咐:
“照常吃喝,吃飽之後便席地而坐。”
她看向帝京鎮魔司的人。
看得出來這些人平日拉幫結派,以劉駟等人為主的令使們跟在苗有功身邊,苗有功、王令則又跟在餘靈珠身側一一從這一點看,他們應該是屬於餘靈珠親信。
而另外幾名馭鬼者則也帶了一部分令使跟在王、蔣二人身側不遠處,另外有兩個馭鬼者則孤伶伶的與幾名隨行令使呆坐一邊,這意味著他們此行沒有頭腦跟隨。
趙福生猜測,這幾人應該是屬於封都亦或其他人的力量,反正不是賈宜的,此人與餘靈珠交好,如果這些人是賈宜的手下,他們應該會尋求餘靈珠庇護。
帝京鎮魔司真是完了。
趙福生搖頭。
這些年來帝京沒有鬼禍,養出了一群馭使了高階厲鬼的鎮魔司人。
他們普遍實力不凡,眼高於頂,可卻辦案經驗缺少一興許像王令這種早年曾坐鎮州府的還有過一定經驗,可隨著他們入京後,已經不再真正參與鬼案。
如今進入百祠,發現此地有鬼後,竟都六神無主,表現比一般的令使好不到哪兒去。
難怪當日封都提及帝京情形時,竟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餘靈珠也注意到了趙福生細微的神情變化,她心中對苗有功等人的表現也不滿意,可這些人追隨她多年,她也無法喝斥,隻是不滿的瞪了眾人一眼,沒有再出聲。
王慝、苗有功一臉羞愧,聽到趙福生這樣一說,連忙招呼令使們取食物煮下去。
米粟、肉幹一煮下去,這詭異村莊多了幾分煙火氣,反倒將此地的陰森驅散了一大半。
苗有功擔憂此地水有問題,飯煮好後勒令幾個令使先吃。
令使們也害怕,又將食物先分發給最初進村的幾人。
劉駟、遊洪等也分了一碗,他們也畏懼,可在眾目睽睽下也不敢推拒,唯有硬著頭皮小小口的吞進嘴。
遊洪趕了一天路,又驚又怕,食物一入口,饑餓感就回來了。
他吞第一口時還畏懼,可肚子“嘰哩咕嚕’一響,其他便再也顧不得,立即大口吞咽,喝完一碗,還想再要一碗。
打飯的人猶豫著沒動,苗有功點頭:
“再給他一碗,要有問題,多吃些也好觀察。”
他這話一說,打飯的令使立即又再添了滿滿一大碗,遊洪這下倒有些猶豫了。
碗一接過後,燙得他牙咧嘴的。
熱氣冉冉升起之際,他鬼使神差的往自己曾進過的村舍看去。
這一看之下,遊洪立即怔住。
四周的火堆燃燒得十分猛烈,將村頭煨得溫度很高。
手端著的碗中飛揚的熱氣將他視線扭曲,但他分明看到自己先前進過的村舍處突然出現了數道影子,一閃而過。
“啪嗒。’
遊洪手的碗落地。
碗中裝盛的米飯混夾著鹹肉灑了滿地,有大半碗倒在他腿上,燙得他「嗷’的一聲便跳起來了。“你”
苗有功勃然大怒。
他倒不是因為食物被浪費了而生氣,主要是此時心情本來就煩躁,再看遊洪行為毛躁,一驚一乍,便更加憤怒。
“你看到什了?”
不等苗有功罵人,趙福生率先開口,遊洪捂著燙傷的大腿:
“大人,我好像看到先前那房子有、有人進去了。”
“有人?”
遊洪的話成功澆熄了苗有功的怒火,他幾乎是毛骨悚然的轉頭看向村舍。
順著遊洪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指點的地方正是先前苗有功、王令二人搜尋過的村舍。
“究竟是人還是鬼?”
“是、是人吧?”遊洪不大確定的道。
說話的同時,他伸手用力揉了兩下眼睛,直到將眼睛揉得血紅,才抬頭看向遠處:
“我也說不、不清楚,但我真的看到有影子進去了。”
眾人心情不安。
趙福生冷靜問:
“不管是人是鬼,你看到了幾道影子?兩道嗎?背影形狀”
話沒說完,她突然喊:
“苗有功、王令,你二人過來背對遊洪,讓他認一認。”
她沒說明緣由,但話中之意在場眾人卻聽出來了:趙福生懷疑遊洪看到的“人影’有可能正是苗、王二人。
可這二人明明就在現場,如果說趙福生懷疑遊洪先前看到的人是他們,那時間線就是錯的。劉義真好歹也經曆了兩次時光輪回,他上前一步,小聲的問:
“福生,你覺得遊洪和我們不在一個時間中?亦或是我們陷入時間的亂流?”
劉義真提起這話,覺得自己的思維進入了一種玄妙至極的矛盾狀態:他既是能理解趙福生話中之意,卻又無法用語言說清此時的狀況。
他的意思也正是餘靈珠等人意思。
趙福生便說道:
“是與不是,得一一排除,隻要一辨認,就一目了然了。”
麵對這種突發事件,她不驚不躁,反倒冷靜分析處理,這令得餘靈珠等人心中大定,就連渾身直冒冷汗的苗有功也覺得心中篤定了許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索性按照趙福生的吩咐行事。
二人放空了大腦,往遊洪麵前一站,幾位令使提著火把上前。
趙福生道:
“不在這辨認,去村舍門口。”
苗有功有些害怕,趙福生說道:
“我們人多勢眾,你怕什。”
說完,又看向孟婆:
“孟婆,你陪他們同去。”
孟婆笑應了一聲。
餘靈珠的臉「刷’的脹得通紅:
“真是沒出息。”
苗有功、王令二人雖說受到了喝斥,但見趙福生點了人隨二人前往,心中莫名又覺得安心了許多。他們不知孟婆實力如何,隻是見這老婆子笑容滿麵,看著皮慈祥,可不知為何,多看了幾眼又覺得孟婆的麵容令人心中驚悚。
二人不敢再多看,立即硬著頭皮在孟婆及數名令使簇擁(變相押送)下走到村舍邊,作勢欲進入村舍內趙福生這時看向遊洪:
“你看看,這背影像你剛剛看到的影子嗎?”
有了人作對比,遊洪的思緒逐漸清晰。
他立即搖頭:
“不像,我看著那影子至少四五道了。”
“四五道?那應該與苗有功、王令無關了。”趙福生說完,喝令:
“你們全部回來。”
苗、王二人如蒙大赦。
他們疾速折返,一麵心中將王令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小子早不說人數、晚不說,非將二人逼至村舍門口了才想起來了,這很難不讓苗有功陰暗的懷疑這遊洪是故意報複。
可眾人注視下,兩個馭鬼者也不敢多說,隻好灰溜溜的分別將這一筆賬記進心中。
“大人,現在該怎辦?”
範無救問。
他的話也正是眾人想問的。
餘靈珠、王之儀點了下頭,不由自主看向趙福生。
趙福生沉吟片刻: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遊洪既然看到了,我們便進入村舍一探究競。”
她的話令得現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眾人心情如墜深淵。
這話說得容易,做得難。
如今誰都知道村舍有鬼,誰進村舍,誰留下來呢?
趙福生已經隱隱成為了眾人的領頭人,她有點兵、點將的權力。
餘靈珠、王之儀正心中暗自盤算之際,趙福生再道:
“靈珠,你跟王之儀、蔣津山鎮守此處,我帶上我萬安縣的人,遊洪跟我同行,苗有功、王令之前進過這間村舍,也跟我同路。”
“大人”
遊洪聽聞這話愣住了。
苗有功、王令也怔了一怔。
餘靈珠及王之儀相互對望,趙福生的話出乎了眾人意料之外。
她雷曆風行,說完這話,便立即招呼了人準備往村舍行去。
餘靈珠本能的伸手來攔她:
“等下一”
趙福生腳步一頓:
“還有什事?”
餘靈珠道:
“你就留我們守在這?”
“王之儀、蔣津山是兩個人,你也是王將,領一幹人留在這不會出什問題。”趙福生道。餘靈珠搖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村舍可能有危險一”
“就是有危險,我才要親自過去。”趙福生解釋:
“你們在帝京多年,鎮守有餘,主動出擊經驗不足,村舍不能讓你們進去。”
王之儀聽聞這話,心中略略有些怪異。
她也說不上來此刻心中的感受,最終隻別扭道:
“我們也是王將,沒道理村舍你能進,我們不能進。”她冷著臉:
“我跟蔣津山也有手段,我們要一起進去。”
她脾氣也算固執,此時鐵了心要跟趙福生進村舍,趙福生也沒時間與她掰扯,毫不猶豫便應了:“那行,王之儀、蔣津山跟我同行,餘靈珠一人鎮守此處,有沒有問題?”
餘靈珠略微一猶豫,最終咬牙:
“沒問題,就算是出了事,我能頂住。”
說完,她如自嘲一般:
“正如你所說,我辦案經驗不足,但鎮守有餘,你們放心去就是。”
眾人便不再贅言,隨即兵分兩路。
時間緊迫,大家此去也不知何時能回歸,出發前各自吃了些食物填飽肚子。
待吃完後,這才往遊洪手指的村舍方向行去。
趙福生首當其衝,走在最前頭,蒯滿周、許馭則跟在她身側,武少春等人也緊隨其後,反倒將苗有功等人擠到了最後側。
她到了村舍前,並沒有急著入內,而是先站立了半晌,觀察四周。
苗有功等人先前進過此地,因此村戶的大門沒緊閉。
房門是木頭的,經曆多年風吹雨打,早已經腐脆,許多地方缺少棱角,但因常年被人手推關,表麵顯得油潤。
趙福生的目光落到屋門上,屋子大門上留了一個淺淡的黑手印。
她上前一步,伸手張開五指要去壓,孟婆一把將她拉住:
“大人”
孟婆搖了搖頭,眼露出不讚同之色:
“這東西邪性,你別隨便亂碰。”
趙福生笑了笑,將手收了回來。
“指印五指張開,”她比了個伸手緩緩推出去的姿勢:
“像是有人伸手把門推開留下的。”
劉義真也湊上前來,他虛空比了一下手掌,確定大小:
“看著像是男人的手掌,骨節大,也不像是血。”
武少春湊上前聞了聞:
“像是水的味道,泥水”
他話音一落,蒯滿周也說道:
“鬼氣。”
武少春皺眉:
“這鬼氣還有些熟悉”
他猶豫了一下:
“大人,這的鬼氣,和上陽郡的雨有些相似。”
“雨?”趙福生心中一動:“上陽郡的鬼雨跟朱光嶺有關,你是認為這掌印中,有朱光嶺的鬼氣?”武少春不自覺的摸了摸手臂,遲疑著點頭:
“我感覺像是。”
範無救奇道:
“先不說上陽郡距離此地有一段距離,且朱光嶺早已厲鬼複蘇,被大人收服,這怎會聞到朱光嶺的鬼氣?且還是殘留在一個指頭印上的?少春,你是不是鼻子不靈敏了?”
說完,範無救擠身上前:
“我怎聞不出什味兒?”
他吸了幾口氣:
“倒是有木頭味兒、汗臭味,還有、還有”他這一吸之下,倒真頓了頓:
“大人,我好像聞到了腐爛的味道。”
越說越離奇了。
王之儀也跟著上前,她看了半晌,也跟著聞了聞,最終道:
“我看著沒什異樣,有一絲詭異的煞氣”
不過此地本身屬於鬼域,有鬼氣才是正常。
她說道:
“我覺得這手印像是外頭下了大雨,然後有人淋雨前來,順手將門推開而已。”
趙福生點了點頭:
“先前有這手印嗎?”她問苗有功二人。
二人回答不上來。
他們當時領命前來查看,心中惶恐,隻想應付著搜查一下完成任務,哪關注了這些細節?
王之儀道:
“興許沒有,如果隻是尋常水手印,片刻即幹一”她看向遊洪:
“苗、王兩人從村舍出來後燒水煮飯,已經過了好一陣。反倒是遊洪,吃飯時看到有影子,極有可能當時他沒看花眼,真有什東西,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進入了村子。”
眾人聽聞這話,頭皮一緊,趙福生說道:
“無論是人是鬼,進了村舍看看才知。”
說完,她也提腳往屋門踢去。
“吱嘎。’
屋門被她踢開。
門開的那,不知是不是趙福生的幻覺,她總感覺地麵好似輕輕的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