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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講的到底是一個什樣的故事?

      在創作這部電影的時候,其實有人提出來過,這樣一個劇本,如果在拍攝階段還拍得更加隱晦的話,即使最後被人挖掘出了表象背後的真相,那些討論也並非電影本身。

      換而言之,那不是屬於電影本身的東西了。

      在一部電影籌備的階段,一個電影在劇本的基礎上,究竟應該往什方向去做,做到什程度,對一個電影的主創來說,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陸嚴河當初提出,要刪掉他銷毀毒藥那個鏡頭的時候,沒有人在明麵上提出反對,私下,卻是有很多人說這樣做不行的。沒有這個鏡頭,電影就沒有任何信息可以直接表明,父親的死跟他有關。對這個故事來說,少了“父”的結尾,它前半段家人之間的那種羈絆與相濡以沫的氛圍,就無法被一把尖銳的刀劃破,衝擊感會消失。

      但是,陸嚴河是這跟羅宇鍾和於孟令說的。

      “這個劇本的編劇張秋萍老師,她創作這個劇本,是因為她的原生家庭,她有一個同樣虛偽的父親,為了塑造自己好父親、好丈夫的形象,為了自己的仕途,隱瞞了他早已經在外麵有另一個家庭的事實,欺騙了所有人。

      “所以,張老師寫了這樣一個劇本,就是想要戳破一個虛偽的、慈愛的、深愛子女的父親形象。而在劇本的結尾,她也設計了這樣一個反殺的劇情,我想,這大概就是她悔恨的、想要實現而沒有實現的心願。

      “但是,大家別忘了,在她父親去世之後,她其實有很多時間、機會去把這個劇本拍出來,就算不拍,她也有很多的機會去揭穿她父親當年撒過的慌,可是,為了保住家的顏麵,她也全部隱忍了下來,什都沒有說。

      “這難道不是另一個客觀上的真相嗎?我們都不得不沉默地、努力地、甚至是屈辱地維持著一份表麵的體麵,哪怕悔恨,因為人的生活要繼續。複仇是真相,掩蓋也是真相,結局是父親死了,造成這個結局的原因是什,每個觀眾心中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甚至,劇本以兒子的視角寫他下了毒,可沒有提及的部份呢?姐姐什都沒有做嗎?

      “它應該是迷霧重重的,複雜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你也永遠不知道別人做了什,你永遠隻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你也永遠隻能看到從你眼睛看到的真相。”

      陸嚴河用這一番話,說服了羅宇鍾他們。

      每一個家庭都是一個羅生門。

    -

      《舟》的場刊打分出來,2.9分,中等偏上的水準。

      這樣一個打分,倒是比陸嚴河預想的要低。

      但是,雖然打分不高,媒體的反應和討論卻是今年西圖爾國際電影節最熱烈的。

      很多人都在討論這部電影。

      幾乎每個影評人都在自己的社交媒體專門就這部電影討論了不止一次。

      陸嚴河在媒體見麵會以後就匆匆離開了西圖爾。

      他得趕回去拍《原來的父親》。

      無法采訪到陸嚴河的媒體記者們,紛紛爭奪羅宇鍾、溫生明和於孟令等人的檔期。

      溫生明才剛剛經曆了北美頒獎季漫長的公關宣傳轟炸,正是他在國際上知名度最高的時候,這會兒又憑借《舟》,再次獲得這多媒體的狂轟亂炸,很多人都能看出來,溫生明接下來在國際上將會“坐實”他表演藝術家的地位了。

      從一開始,陸嚴河就是以這樣一個形象介紹他的。

      確確實實,從《定風一號》到《舟》,他在電影中展現出來的表演實力,也確實是一個演技精湛的表演藝術家。

      於孟令更是因為在電影中好幾個讓她美得驚心動魄的鏡頭,得到了一眾媒體的熱情。她在電影中的出場,屋簷下那一滴淚,被很多媒體報道提及,都說那是一個或許將來會被廣泛提及的鏡頭。

      於孟令本身就是中國最頂級的女演員之一,在比卡洛電影節拿過最佳女演員之後,她也開始被國際電影媒體關注上了。可以說,就算這部電影沒有陸嚴河,隻有溫生明和於孟令,隻要這部電影還是進了西圖爾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它也一定會是一部受到矚目、而不會遭到冷遇的片子。

      在媒體的預測中,於孟令雖然在這一屆西圖爾國際電影節很難競爭最佳女演員的獎項——篇幅有限,電影的焦點也不在她這個角色身上。但是,她在這部電影中展現出來的那種東方女性的溫柔、內斂與含蓄,尤其是她自身文藝清冷的氣質,令人過目不忘。有的演員,她可能不是那種演技掛的,但是,她就是鏡頭的寵兒,一出現就讓人念念不忘。

      《舟》也被很多媒體視為本屆西圖爾最有希望拿獎的電影之一。

      哪怕場刊得分不算高。

      很多人是這說的:因為有一些媒體智商不夠,沒看懂,隻能打低分。

      同行對彼此刻薄起來,也是很刻薄。

    -

      “《舟》是不是有機會衝擊西圖爾的最高獎?”電話,陳梓妍問。

      陸嚴河說:“也許,但是今年評審團麵沒有中國電影人,不確定會不會有人幫《舟》說話。”

      陳梓妍說:“是,就要看有沒有評委非常喜歡這部電影了。”

      一部電影要在一個電影節爭奪最高獎,不僅僅是需要這部電影好就夠了的。

      當年李安的《喜宴》能夠跟《香魂女》一起在柏林拿金熊,就是因為評審團有張藝謀。

      後來李安的《色·戒》能夠在《斷背山》拿威尼斯金獅獎的第二年連莊,也是因為運氣夠好,碰到了張藝謀在這一屆做評審團主席。

      ——什,你們看不懂《色·戒》好在哪?沒事,那我們再看一遍。

      

      張藝謀撕獎是非常狠的。

      這的撕,當然不是說因為都是中國人的片子,所以要撕獎,而是這些電影——過了這多年再看,客觀上,它們就是好電影,好片子,那有能夠在當下就看得出好在哪的評審,可以去跟其他評審講清楚它的曆史文化背景,它的細節,幫助其他評審進一步理解電影。

      憑借《分手的決心》入圍某一年戛納的湯唯,國內國外幾乎都有點“眾望所歸”的意思了。那個角色簡直為她量身定做,跟她“小學生風格”的演技相得益彰,好極了。但因為評審團中沒有中國人,相反,有一個評審跟另一個熱門人選是老相識,事後媒體采訪人家也直接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態度,最後,戛納影後就落到另一個女演員身上去了。

      這實在沒得辦法。評審團製的電影節,獎項歸屬就不可能真正公平。電影這玩意,又是見仁見智的審美。

      陳梓妍說:“如果《舟》能夠拿下最高獎的話,今年年底的頒獎季,還是可以衝一波。”

      “就算拿不下最高獎一樣可以衝一波吧?”陸嚴河說,“從現在國際媒體的反響來看,它很熱門啊。”

      陳梓妍:“當然,我隻是說,如果拿了最高獎,那板上釘釘是它了,畢竟去年《定風一號》最後關頭掉提,大跌眼鏡,今年如果《舟》再去衝擊奧斯卡,會有很多評委出於這方麵的原因,補償性地給《舟》投票的,這樣的優勢要是不能利用,就太可惜了。”

      陳梓妍說得其實很有道理。

      確實如此。

      《定風一號》去年在最佳外語片上掉提,引發了很多的議論。眾人都知道核心原因是什,但是誰也不會在嘴上公開說,隻是表達了惋惜和不解。《舟》如果今年再去衝刺最佳外語片,還真能拿到很多的補償性投票。

      陸嚴河問:“是已經有人聯係你了嗎?”

      “還沒有,但是,電影局的一個領導之前問過我,《舟》這部電影今年是在美國的發行方是誰,有沒有賣出去,是會大規模上映還是怎樣。”

      那就是確實有在考慮這部電影了。

      陸嚴河說:“《舟》這部電影還是綠穀來發行,施密特正在西圖爾。”

      “綠穀現在幾乎都成為你所有藝術電影的固定發行方了。”

      “Parameter也好,索倫也好,他們跟我的合作,都是直接合作好萊塢電影,我主演的非好萊塢電影,他們也不是不感興趣,但一方麵他們不像綠穀,一直深耕於在國際電影節找片子做北美發行,另一方麵,在頒獎季的能量也不如綠穀大。”陸嚴河說,“當初《榮耀之路》的時候,我們就跟綠穀合作上了,現在想一想,施密特真的挺厲害的。”

      “他當然厲害,早早買股,你多少電影被他拿下了啊。”陳梓妍說,“那個時候,好萊塢都還沒有注意到你,他就開始跟你提前聯係了。”

      “是的。”陸嚴河點頭。

      “今年的《舟》,明年的《原來的父親》,接下來兩年的衝獎片都有了。”陳梓妍說,“不過,可惜,《舟》這部電影估計是無法為你帶來表演獎項了,除了溫老師,你和於孟令的表演都太被削弱了,根本沒有得到呈現。”

      “沒關係。”陸嚴河卻說,“《原來的父親》這部電影就很凸顯我的表演,但是,說實話,我不覺得按照目前的拍攝想法,這部電影最後在整體上有《舟》的藝術完成度高。”

      陳梓妍:“行吧,確實,人還是要有一點不一樣的作品的,不能每一部作品都是非常凸顯你演技的,凸顯得多了,別人也不珍惜了。”

      陸嚴河哭笑不得。

      “那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電影才是最重要的。”陸嚴河說,“而且,就算《舟》非常凸顯我的演技,《熱帶雨林》我剛拿獎,在這種小評審製下,就算全世界都認為我的表演應該拿獎,他們也不會在這短的時間再把最佳男演員的獎杯給我的。”

      “這倒是。”陳梓妍點頭,“《原來的父親》你拍得怎樣?劇組那邊又聯係我,說要延期,跟我們申請多給十天的檔期。”

      “是的,拍攝其實很順利,但黃天霖他對鏡頭吹毛求疵的要求你是知道的,不滿意就來來回回重拍唄。我自己也願意一場戲多拍幾遍,這種感覺很爽,尤其是這部戲,說實話,我越演越覺得自己很自戀,我總是坐在監視器後麵回看我的表演,然後就會覺得,我演的真好,想要再來一條更好的。”

      “行吧,那《黑衣人》那邊怎辦?”陳梓妍問。

      “沒關係,正常開機就可以了,本來它就有很多戲是沒有我鏡頭的,我晚一點進組就行了。”陸嚴河說,“這部電影又沒辦法一天拍很長的時間,他們那邊工會各種各樣的規定,搞得我們明明正常情況下可以90天拍完的,結果非得做到了130天。”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另一個男主角的工作時長,化妝等種種時間在內,工作時間每天不能超過八個小時。當然了,這是對方經紀人給他談下來寫進合約的,人家也不是專門針對這一部電影,他在十年前簽合約的時候,就是這要求的了。

      大牌演員,提出這樣的要求,沒有辦法,陸嚴河隻能同意。畢竟他自己跟電影劇組簽合約,他的經紀人也會做出這樣的要求的,免得有電影劇組讓他在現場拍十幾個小時。

      但陸嚴河一般是醜話說的前頭,但在實際拍攝過程中,會根據實際的拍攝情況,放寬自己合約的要求。而在《黑衣人》這部電影中,這位男演員的經紀人卻是要求嚴格執行時工作製,1分鍾都不能多。

      好在反正好萊塢整個工作環境都是這樣,整個製片管理又是索倫的人去做,陸嚴河隻需要把控電影的拍攝質量和最後的成色,以及做好自己演員的事情,拍攝工期拉長就拉長,也方便他——

      這不,《原來的父親》需要延期,他也可以從容地協調兩部電影的拍攝時間,不用陷入兩難境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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