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場中。
劍氣澎湃,劍光四溢。
地麵的山石,被劍氣切割出蛛網般的裂痕,周遭林木,也在強大的劍氣對撞下,被絞為齏粉。
秦滄流催動秦家秘傳的滄海橫流劍法,令狐笑禦使著衝虛山鎮派的衝虛解劍真訣。
一個是精純的水係劍法。
一個是水月異變的解劍真訣。
同為上乘道法,一個浩瀚如滄海,一個清湛如水月,兩種迥異但唯美的水藍色交織,蘊含著令築基修士,見之色變的可怕殺伐之力。
兩大天才交鋒的威勢實在太強。
劍氣流轉之下,周遭的太虛門和癸水門的其他弟子,也都不得不避其鋒芒,另尋場地戰鬥。
墨畫想了一下,也就沒用火球術,往秦滄流身上招呼,而是給了他們單打獨鬥的空間。
天驕間的爭鋒,對笑笑來說,也是一個好機會。
笑笑天資極好,悟性極高,但畢竟年輕,鬥法經驗不多,所以目前來說,還隻是一柄好的寶劍“胚胎”。
墨畫想以論劍大會,給令狐笑以磨礪,讓他這柄寶劍,一點點“開鋒”,變得更強。
寶劍鋒從磨礪出。
這樣,他們才能在論劍大會,走得更遠。
笑笑本人在劍道上,也才能一往無前。
墨畫避開秦滄流,開始用火球術,支援程默等人。
而令狐笑和秦滄流,兩個頂尖的劍道天才,也開始心無旁騖地開始戰鬥。
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對天才來說,越是同等級的天才,越能激發彼此的戰意。
一旦擊敗天驕,確定道心,確定了自己所有的道,他們也就能更進一步。
這不僅是為了論劍,也是為了他們彼此的劍道。
因此兩人,全都開始不遺餘力,針鋒相對,殊死殺伐。
精妙的劍招,宛如羚羊掛角,層出不窮,
強大的劍氣,如蓮花綻放,璀璨奪目。
這一場賽事,瞬間成為方天畫影上的焦點。
所有人的目光,全被這場璀璨明亮,而殺機四溢的天驕論劍所吸引。
眾人心中無不驚歎:
“這才是真正的論劍!”
“這才是真正的天驕!”
“如此精妙絕倫的上乘劍法,星火碰撞的天驕殺伐,才配得上這最頂級的論劍盛事。”
“火球術是什東西……”
他們不遠萬,來到這乾學州界,看的就是這種場麵。
而不是看有人貓在樹林,用火球術射人。
戰局越來越激烈。
劍氣的廝殺,趨近白熱化。
所有觀戰的修士,無不全神貫注,心神緊張。
一個懸念,也在眾人心中升起:
誰會贏?
秦滄流,雖然名聲不顯,但從適才的交手中能看出,他的劍道造詣,精湛無比,隻是礙於出身和家世淵源,這才拜入了十二流的癸水門。
單論天賦,哪怕不入四大宗,拜入八大門的劍道宗門,也是綽綽有餘的。
假以時日,也必然是不得了的大劍修。
而令狐笑,就更不必說了。
衝虛門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悟性驚人,天賦肉眼可見,雖然現在還稍顯稚嫩,但恰如劍胎守拙,一經淬煉,必會綻出驚人的鋒芒。
這種尖峰對決,放在玄字局,也少之又少。
誰都可能贏,但同樣,誰都有可能輸。
眾人目不轉睛,看著這場酣暢淋漓的對決,見證著這場天驕論劍的結局。
而論劍場內,時間一點點過去。
劍氣廝殺不止,戰況還在一點點加劇。
不知過了多久,幾乎所有人,都拚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們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
但秦滄流眼中的戰意,卻越發充盈。
他性情沉穩,偏顯陰冷,幾乎很少會顯露出情緒,但與令狐笑交戰至今,也不由露出興奮嗜血的神色。
這才是真正的對手!
這才是真正的殺伐!
唯有如此鋒芒的對手,才能成為自己的“磨刀石”,讓自己經受磨煉,於劍道上更進一步,攀登向更高的山峰。
這一瞬間,他徹底忘我,眼中隻有劍。
一道金芒,籠罩全身。
秦滄流激發金身符,借符力護持,長劍橫握,目光激蕩,眼眸如蘊江河。
靈力也如江河奔湧,劍氣散發著絢爛的光芒,驚人的威力,匯於長劍之中。
滄海橫流劍式。
滄海橫流劍訣的最終式。
上乘劍法的大殺招。
秦滄流想以這融入了自己畢生心血的劍訣殺招,一決勝負。
這是一場天驕對決的邀約。
令狐笑沒有避讓,也開啟了金身符。
金光籠罩間,他目光通明,長劍之上,仿佛亮起了一道冰藍色的月光,整個人的氣機,也仿佛與劍,融為了一體。
人如劍,亦如月。
冰冷的月光,亦如劍光,透著空靈的殺機。
劍法大殺招對決。
這是論劍決勝的關鍵點,同樣也意味著,是巨大的破綻。
歐陽軒一劍蕩開敵人,首當其衝,長劍如峰,向著秦滄流刺去。
程默和司徒劍,也當即明白了過來,同樣立馬拋下敵人,不顧一切,向秦滄流殺去。
癸水門的弟子們,也醒悟了過來,反手向令狐笑殺去。
這等上乘殺招碰撞,卷進去幾乎必死無疑,若是在尋常,他們避之不及。
但這是在論劍,有大陣護持。
生死可以置之度外,他們唯一的目的,隻有“贏”!
因此,雙方弟子,都不顧一切,阻攔對方
劍道天才的殺招。
歐陽軒的劍光,程默的大斧,司徒劍的離火劍,全都殺在了秦滄流身上,一點點削減著他身上的金身符力,阻止他放出滄海橫流劍。
四道冰冷的癸水劍氣,同樣刺在了令狐笑身上,侵蝕著他的金身,阻礙著他的衝虛劍招。
雙方弟子,全都絞殺到了一起。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秦滄流目光陡睜,猛喝一聲,幾乎是拚盡全力,在金身符破碎之前,劈出了滄海橫流劍。
令狐笑目光凝重,默默咬死牙關,頂著癸水門四人的夾擊,也幾乎是竭盡全力,釋放出了衝虛解劍真氣。
一時間,一邊劍光如水,如滄海橫流,鋪天蓋地。
一邊劍氣如月,如白晝月華,清冷淩厲。
劍招碰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了璀璨的光華,和極強的波動。
無數道細碎的劍氣,宛如江河逆流,滄海月明,絞殺糾纏在一起,而後向四周席卷開來,撕山裂石,草木灰飛,將所有人吞沒。
單單隻是在方天畫影上觀看,都令人震
驚。
這由上乘劍法,頂尖劍氣交織而成的,唯美而凶險的一幕,深深烙印在眾人心間。
所有人屏氣凝神,一時都忘了呼吸。
不唯築基境弟子心中震撼。
便是一些金丹,乃至羽化修士,都神情怔然。
此時他們境界高,實力自然比這些弟子要強。
但當年,他們還是築基的時候,實力可遠沒有這個水準。
這些乾學天驕,在築基境界,就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殺傷力,一旦將來入了金丹,乃至破入羽化,實力會強到什地步,簡直令人不敢想象。
“這就是……乾學論劍啊……”
這句感慨,幾乎同時浮在場間絕大多數修士心頭。
無論低階,還是高階修士,都為此震撼。
方天畫影上,劍氣還在絞殺,爆炸還在彌漫,卷起煙塵漫山。
隨著劍氣消弭,爆炸漸止,煙塵漸散。
所有人心中,都浮起一絲緊張的懸念。
到底……誰贏了?
適才的劍道殺招碰撞,幾乎將兩宗所有參戰弟子,全部卷了進去。
這是真正的,決勝的一招。
既分生死,也分輸贏。
勝者留下,敗者退場。
那這場天驕對決,秦家的秦滄流,太虛門的令狐笑,到底誰的劍氣更強?
誰才是真正的勝者?
眾人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方天畫影上,煙塵緩緩散去,最終露出了一道人影。
適才的殺伐,太過慘烈,上乘道法的碰撞,讓兩宗所有弟子,幾乎全軍覆沒。
隻有一人,還活著,還站在原地。
眾人很快,看清了他的麵容。
一身黑水道袍,麵容蒼白陰冷,氣息微弱,此時衣衫襤褸,持劍孑然而立,悲壯瀟灑而又令人驚歎。
“秦滄流!”
“他竟然贏了!”
“了不得……”
“當真是精彩!”
“癸水門贏了太虛門,癸水門的秦滄流,贏了太虛門的令狐笑……”
看台上,一眾世家和宗門的長老,紛紛神情動容,心思各異。
癸水門的長老,更是捋須頷首,目露欣慰。
但下一瞬,他們卻全都神情一怔,盯著方天畫影,瞳孔微縮……
論劍場中。
秦滄流一人孤身站立,四周空無一人,令狐笑也不見了蹤影,隻有他還留在場地。
“我……贏了?”
“我勝了令狐笑。”
“我的劍道,是對的……”
秦滄流心中感慨萬千,拚到力竭,戰勝強敵的喜悅,宛如雨後春筍,自他心底油然而生,而後蔓延全身。
他更加篤定了他的劍道。
“贏了……”
秦滄流喃喃道,而後心中鬆口了氣,微微眨了一下幹澀的眼睛。
隻眨了這一下眼。
再睜開眼時,便猝然發現,不知何時,他麵前已然站了一個人,一對白皙的手指,指著他的額頭,指尖有火光凝聚,然後……
就沒然後了。
這一係列變化,都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沒反應。
人影出現,白皙的手指一點,火光一閃,額頭灼痛,論道玉碎裂。
等秦滄流再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然到了場外。
他輸了。
秦滄流站在原地,呆愣了許久,心中五味雜陳,複雜難言,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比他更難接受的,是場外的觀眾。
他們正在為秦滄流喝彩,為他擊節讚歎,為天驕的表現而折服……
然後不聲不響中,一道人影出現,手指輕輕一點,一發火球,就將秦滄流給送走了。
所有人,就像突然被扼住了喉嚨。
場間瞬間安靜。
悲壯的英雄,死於卑鄙者的偷襲。
一代劍道天驕,敗於火球術之下。
一場精彩而壯烈的天驕對決,畫上了一個略顯荒謬的“爛尾”結局。
一眾修士隻覺一口氣噎在胸口,一句話說不出來。
墨畫這一發火球術,把在場所有人都幹沉默了。
……
但無論過程如何,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墨畫心情愉悅。
能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一枚小小的火球術,就能終結比賽,這再合適不過。
論劍結束了,墨畫和令狐笑他們,準備離開論道山。
到了路口,又碰到了秦滄流。
秦滄流死死看著墨畫,那一雙眼眸中,包含著極為複雜的情緒,有恨意,有敬佩,有憤怒,還有一絲淡淡的哀怨。
所有這些情緒,積蓄在心頭,秦滄流有口難言,最終隻憋出了一句話:
“墨畫,我記住你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轉身就走了。
墨畫心態倒還好,這句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反倒是他背後的司徒劍,默默歎氣。
小師兄的論劍仇人,又加一個了……
眾人往太虛門走。
回去的路上,令狐笑一直沉默不言。
墨畫偷偷打量了他幾眼,小聲問道:“笑笑,你心不好受?”
令狐笑搖了搖頭,但一轉頭,見到墨畫清澈誠摯的目光,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承認道:
“我輸了。”
墨畫問他:“那你覺得,你會贏一輩子?”
令狐笑一怔,搖了搖頭。
他就算天賦再好,劍法再強,也不可能真的一輩子,一次都不輸。
墨畫道:“有些天才,順風順水,贏了一輩子,但隻要輸一局,就道心破碎,一蹶不振,從此成了廢物,徹底泯然於眾人。”
“無論他此前天賦再高,悟性再好,贏得再多,終究還是破不了心障,失去了自己的‘道’,終生再難寸進。”
“還有些人,天賦一般,但很有韌性。一輩子一直輸,一直輸,受盡冷言冷語,嚐盡世態炎涼,但卻一直不放棄,一步步向自己的道去攀登。”
“這兩類人,你想做哪種?”
令狐笑沉思片刻,道:“我好像,都做不了。”
他天賦好,但還沒到一次不輸的地步。
至少今天,他就輸給了秦滄流。
但正因他天賦好,所以他也不可能一直輸,終究還是贏的更多。
墨畫點頭,“是的,大多數修士,此生都是有勝有負的。”
“勝負從本質上來說,其實是一件事,是大道對修士的啟示,是對你修道之路的塑造。”
“勝,是堅定你的路,負,是矯正你的路。”
“勝了,你就繼續走下去,輸了,那就查出不足,一步步精進……”
墨畫繼而又道:“這是我從陣法上,悟出來的道理。”
“在別人眼,我或許是陣法天才,是陣道魁首,在論陣大會上,大殺四方,陣法無敵手。”
“但其實我學陣法,是會一直失敗的。”
“一副陣法,我學不會,畫不出來,一直失敗,就會一直學,一直練,一直領悟……這樣,失敗得多了,漸漸地也就會了。”
道碑可以突破神識量的限製,讓他比尋常修士,有更多機會練習陣法。
這也意味著,他畫陣法失敗的次數,比尋常修士,多了數十倍,乃至百倍。
正因為他在陣法上失敗的次數,比別人多了太多太多。
所以,他才會強大到同輩陣師難以望其項
背的地步。
“真正的強大,是由無數次失敗塑造的。”
“不要在意別人的吹捧,不要覺得,所謂的'天才',就一定要一往無前,勝跡累累,一次不能輸。”
“這都是庸人的想法。”
“真正的天才,眼隻有自己的道。”
“真正的劍修,眼隻有自己的劍。”
“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
“隻有自己最終的追求,才是真實的。一切的輸贏,都是浮雲。”
令狐笑心中觸動,沉思片刻後,目光毅然道:“小師兄,我記住了。”
程默和司徒劍,也若有所思。
便是一旁的歐陽軒,都目光驚異地看了墨畫一眼。
墨畫見令狐笑明白了,點了點頭。
笑笑是太虛門的劍道天才,也是自己的小師弟。
墨畫真心希望他能不受俗名紛擾,秉承自己的劍道,一點點變強,將來成為通天徹地的
大劍修……
…
之後眾人便回到了太虛門。
論劍結束,稍作休憩。
墨畫還有一件事,十分在意,是關於“火球術”的。
他便專門找到了謝嶺,問了一下別人對他火球術的評價。
論劍之時,他在場上,大陣隔絕,聽不到別人的議論。
也不知道,別人對他的火球術,到底是什看法。
墨畫很想知道,他自傀老傳承來的,“道法萬千,各有長短,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火球術也可以很厲害”的理念,究竟有沒有被人理解。
因此,他要找個人問問。
謝嶺比完黃字局,贏了兩場,就被淘汰了,雖然可惜,但也盡力了,至少不留遺憾。
此後他便一直在外場觀賽,自然也能聽到別人的議論。
墨畫問的這個問題,謝嶺有些遲疑,似乎
不太想開口。
墨畫追問再三,謝嶺無奈,這才小聲道:
“小師兄,別人說你陰險,無恥,用火球術‘撿人頭’……”
“是一個卑鄙的,會火球術的陣師。”
墨畫愣住了,而後有些難以置信。
自己這精妙的火球術,竟然無人能領會。
還說自己“撿人頭”……
墨畫有點心累。
謝嶺見狀,便適時吹捧道:
“小師兄,你的火球術,真的厲害,我當時看的時候,都震驚住了,沒想到火球術還能這用……”
這個吹捧的話術,有些稚嫩。
但墨畫心,還是感到了一絲絲溫暖。
還是自己的小師弟們好。
既然如此,自己怎也要努努力,讓太虛門成為四大宗,讓自己的小師弟們,全都變成“四大宗的天才”……
話是這說,但太虛門論劍的形勢,卻漸
漸嚴峻起來。
一天的論劍暫時告一段落,太虛門終於不出所料地,跌落到了第二。
目前的名次,天劍宗第一,乾道宗第三,龍鼎宗第四。
太虛門這個第一,還是沒能守住。
而且,眼看著第二的名次,也岌岌可危。
整個宗門的氣氛,多少便有些壓抑了起來
“再這樣下去,名次還要跌,得想點辦法……”
墨畫沉思片刻,將論劍大會的名錄翻開,發現此後數十場論劍場次中,太虛門在玄字局,最大的論劍對手,竟然是……
斷金門。
癸水門和斷金門,是新晉的八大門。
所以,也算是八大門的“守門員”。
玄字局碰到多,也屬正常。
此後太虛門,所有弟子,幾十場玄字論劍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對局,都是在跟斷金門打。
墨畫目露沉思。
斷金門可是老對手了……
剛進獵妖山時,墨畫和他的同門小師弟們,最早就是與斷金門的弟子起的衝突。
期間你來我往,也打了很多場。
種種恩怨,一時半會都說不清。
墨畫眼睛微亮。
但既然是斷金門,反倒好辦了。
他很早之前設計的“斷金甲”,就又能派上用場了。
不僅如此。
墨畫現在,身負兩宗斷金門的核心傳承。
斷金禦劍訣和斷金劍陣,全被他抽出了“劍道法則”,融入了神念化劍之中。
雖然現實中,他的斷金劍氣,不值一提。
但在神念中,尤其是對斷金劍法則的領悟,卻精深得不行。
換句話說,斷金門最核心的傳承,至少是築基部分,全都捏在了墨畫手。
利用這些傳承,改良一下“斷金甲”,再搞一把“破金劍”,再對上斷金門子弟,勝率至少高了兩成。
核心傳承被自己這個陣師洞察,斷金門幾乎沒的打。
“不怪別人說,宗門傳承一旦泄露,遺禍無窮……”
墨畫點了認可。
現在他自己,就是斷金門的“禍害”。
之後墨畫就開始著手,迭代“斷金劍”,煉製“破金劍”,用來針對斷金門。
但籌劃片刻後,墨畫又不由想到了一個人。
他將論劍名單,翻了好幾遍,終於找到了一個名字--
宋漸。
自從萬妖穀之變後,斷金門動蕩,門內權力變更,金家倒台,宋家上位,此後的事端,也是一件接著一件,墨畫太忙,也就沒怎聯係過宋漸了。
但現在論劍大會,又碰到了斷金門……
墨畫考慮了下,便給宋漸發了消息。
他們兩人之間,有特製的傳書令。
是墨畫通過顧長懷的渠道,從道廷司的庫房弄到手的。
弄到手後,墨畫不放心,又自己“篡改”過磁紋,專門用來保密通信。
玄字論劍之間,一般會空餘一天,供弟子休息和備戰。
墨畫也剛好有一天空閑。
次日,墨畫就去了趟煉妖山,一個偏僻的
小樹林。
這是約定接頭的地點。
墨畫蹲在樹上,百無聊賴地等著,等了老半天,宋漸才姍姍來遲,進了樹林,左右張望,做賊一般。
墨畫吹了個口哨。
宋漸抬頭一看,見是墨畫,這才鬆了口氣,催動身法,幾個回合間,便躍上了樹椏,坐在了墨畫對麵。
“找我什事?”
宋漸問道。
幾年不見,宋漸身形更高了一些,臉也更白了,氣色更好了。
經曆了萬妖穀一事後,他知道了世間險惡,人心叵測,神態也沉穩了許多。
就是在墨畫麵前,還是忍不住有些犯怵。
畢竟萬妖穀,墨畫的所作所為,給了他很大的衝擊,讓他至今也忘不了。
“你是不是要論劍了?”墨畫也不囉嗦,開門見山道。
“是……”宋漸點了點頭。
“我幫你個忙。”墨畫道,“你在宗門,有沒有仇人,或者競爭對手,一個個都告訴我,我幫你‘打壓’一下他們。”
“你幫我?”宋漸愣住了。
“不然呢?”墨畫一臉理所當然。
宋漸皺眉,“是不是有……什要求?”
玩心眼他真玩不過墨畫。
既然如此,不如坦誠一點,問個清楚。
墨畫點頭,“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把你對手的詳細情報告訴我,修什功法,擅長什劍招,有什習性,有什壓箱底的底牌……”
宋漸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竟堂而皇之地,讓他“出賣”宗門。
“這個,不太好吧……”宋漸委婉道。
“有什不好的。”墨畫道,“論劍大會,不隻有場上的論劍,還有場下的偵查。”
“情報戰,也是一場戰爭。”
“你們斷金門,不也在四處打聽我太虛門弟子的情報?”
宋漸默默點了點頭。
這倒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論劍之前,肯定都會互相打探情報的,斷金門的手段,可能比墨畫還“卑劣”些。
“這不就是了,”墨畫轉言又道,“其實怎針對你們斷金門,我已經有辦法了,這些情報,隻是錦上添花……”
這些也是實話。
斷金門的核心劍陣,泄露在墨畫這個陣法妖孽手,已經是倒了大黴了。
他打聽這些情報,為的是確保萬無一失。
能打聽到自然好,打聽不到,其實也沒所謂。
隻不過會稍稍難打一點罷了。
宋漸從墨畫手,吃了太多的虧,知道墨畫厲害,倒不懷疑他的能力。
但他畢竟是斷金門的弟子,總歸是有些猶豫。
“我這做,豈不是在資敵……”
墨畫一臉嚴肅,“我們是不是朋友?”
宋漸有點愣神,他本想說不是,但當著墨畫的麵,又不太敢,隻能勉強地點了點頭。
墨畫點頭,“既然是朋友,你幫朋友,怎能算‘資敵’呢?”
“你幫我,就是幫你自己。既然是幫你自己,算什資敵?”
“你那些同門,雖然實力不錯,但心胸狹隘,格局太小,將來必然不成大器。”
“打壓他們,你才好上位。”
“你上位了,將來才能帶領斷金門,一步步變得更好。”
“這對你,對斷金門來說,都是好事。這種好事,又怎能談得上‘資敵’呢?”
宋漸被墨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明明就是一件“資敵”的事,卻被他說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連斷金門都好的樣子。
宋漸心清楚,自己肯定被墨畫忽悠了。
但話說回來,墨畫說得其實也對。
斷金門行事功利,弟子間離心離德,大家都勾心鬥角,見風使舵。
你強了,大家才會推捧你,一旦弱了,親爹親娘都不願多看你一眼。
誰好都不如自己好。
再者說,以墨畫的精明狡猾,這些情報,他不從自己這得到,也會從其他渠道弄到手。
既然如此,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至少墨畫從不玩虛的,他給自己的,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好!”
宋漸點了點頭,便將自己,在斷金門的幾個競爭對手,包括功法道法,習性底牌,一個接一個,一五一十,全都跟墨畫說了。
墨畫拿著個玉簡,全都給記下來了。
有“宋漸”這個內鬼提供情報,這樣一來,就更萬無一失了。
記完之後,墨畫收好玉簡,忽而想起什,問宋漸:
“你斷金禦劍訣,練得怎樣了?”
宋漸沒太懂,問道:“什意思?”
墨畫道:“你去下麵練練,我看看你的水準。”
他要“扶持”宋漸上位,那這個宋漸,自然不能太拉胯,不然爛泥扶不上牆,他不是白忙了。
宋漸不好拒絕,就下去耍了一會斷金劍。
墨畫看了之後,心有了數,便喊他上來,道:“你這斷金劍,學得還行,但太浮躁了,徒有其表,不得神韻,我給你指點指點…“
宋漸人都有點傻了。
他一時間思維有些錯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太虛門的弟子,要指點他這個斷金門嫡係,怎練他斷金門鎮派的斷金禦劍訣?
這是哪門子道理?
開什玩笑……
然後很快,宋漸就發現,墨畫真沒在跟他開玩笑,他所有劍道上的弊端,墨畫都給他點出來了。
甚至,一些靈氣運轉,劍意催動的細節,他爹娘疏忽懶得教,長老藏拙不願教,他自己大意練錯沒學好的地方,墨畫也都一一給他“斧正”了。
這個修界太荒謬了。
宋漸當真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
就這樣,宋漸這個斷金門的嫡係,在小樹
林,接受了一下午太虛門小師兄的“斷金劍訣修行指導”後,一臉難以置信地回了宗門。
之後的事,就簡單了。
斷金門天驕的“根底”,全被摸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更高品質的“斷金甲”和“破金劍”,稍加安排之後,太虛門對上斷金門,一時勢如破竹。
斷金門滿門震怒。
曆屆論劍大會,他們不是沒被“斷金甲”,“破金劍”之類的靈器針對過,但從沒哪個宗門的靈器,能有太虛門這般棘手。
這是從靈器鑄造,到底層陣法上,完完全全的針對。
斷金門內部高層斷定,他們的核心傳承,定然是泄露了,不然不會被克製得這徹底。
甚至太虛門中,可能有人在背地處心積慮,通過重重手段,竊取斷金門的傳承。
包括鎮派的斷金劍法,還有斷金劍陣。
但他們無法向太虛門問責。
因為太虛門“名義”上,確實有他們斷金門的傳承。
萬妖穀之事後,斷金門為了息事寧人,不得不“割地賠款”,拱手“送”給了太虛門一部分斷金傳承。
這些傳承,都是淺層傳承,經斷金門內長老重重把關,按理來說,不會泄露真正的核心機密。
但如今這些傳承,卻成了一個“名義”,讓太虛門能名正言順,利用斷金門的一部分功法和陣法,反過來針對斷金門。
這是當初,荀老先生為了墨畫,特意做的安排。
而萬妖穀一事,更是斷金門一個揭不開的傷疤。
他們不敢提及,更沒辦法找太虛門對峙,因此隻能啞巴吃黃連,吞下了這個苦果。
斷金門的這代天才弟子,也大多於論劍中折戟,栽在了太虛門手,勝率變低,晉級的希望渺茫。
斷金門對太虛門,越發痛恨。
但這樣一來,宋漸反倒成了“獨苗”。
他運氣好,論劍之時,根本沒碰到過幾次太虛門。
剩下的論劍局,有門內其他弟子“墊底”,
他心態輕鬆,再加上墨畫“指點”過他劍法,宋漸心領神會,一時超常發揮,竟然在玄字論劍中,贏下了不少勝局。
他的成績,雖然不是斷金門最好的,但在同屆弟子中,竟也能位列前三。
逆境之中,能頂住壓力,超常發揮。
宋漸的表現,令掌門頷首,讓長老欣慰,更是讓他爹娘,喜笑顏開。
所有人都沒想到,平時不被看重的宋漸,關鍵時刻,竟然能有如此不俗的表現。
宋漸是宋家的人,本就“根正苗紅”,有了論劍的成績打底,自然就被一眾高層看在眼,記在心。
宋漸也越發受重用,在斷金門內,漸漸聲名鵲起,成為了同輩中的“天驕”。
隻是,沒人知道,這個斷金門的“天驕”,是由他們的仇家--太虛門的一個“幕後黑手”,給扶持起來的……
……
另一邊,有斷金門送分,太虛門被輸了一大口血,雖然沒重回第一,但第二的名次,卻漸漸穩住了。
宗門上下,都緩了口氣。
墨畫能做的也都做了,接下來的論劍,就沒第二個“斷金門”來送分了。
隻能看同門的小師弟們自行發揮了,能贏多少是多少。
而他也要將全部心思,放在自己的論劍上了。
論劍的觀眾太多,水貨也多。
但其中肯定也有識貨的,尤其是各宗門的那些長老。
墨畫清楚,隻要他展現出一定的實力,肯定就會引人注意。
後麵的局,也會越來越難打了。
…
幾日後,又是一局論劍。
墨畫對陣的,是十二流的百煉門。
這是一個煉器宗門,同時也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針對墨畫做出了布置的宗門。
他們每人,都穿了一套鎧甲。
這是一套“辟火甲”。
而且,是一套針對墨畫的“火球術”,精心優化過鍛造材料,集抗衝擊,抗打斷,抗灼燒
於一體的辟火鎧甲。
還有一個頭盔,用來防火焰爆頭。
這是場內。
場外,太虛門的坐席旁。
慕容彩雲環顧四周,目光微微有些凝重。
她參加過論劍大會,也是太虛門上一屆的論劍“天驕”,因此一眼掃過,便發現了異常。
此時觀眾席四周,多了不少特殊的修士。
這些修士,大多是金丹以上的境界,氣息悠長,靈力流轉快,應該是各個宗門,專職道法教學的長老。
這些長老,手握一枚玉簡,目光凝練,冰冷地盯著方天畫影上的墨畫,不時在玉簡中,錄入一些文字。
還有人手持“摹影圖”,將墨畫在場上的一舉一動,乃至一切表現,全都摹畫下來。
此前,墨畫是沒這個待遇的。
但隨著他實力的展現,尤其是他以火球術,終結了劍道天才秦滄流之後,顯然讓各個宗門,都開始重視起他了。
也有人專門研究他了。
他火球術的造詣,或許不被大眾認可。
但其中的精妙,逃不過各大宗門之中,那些傳道多年,經驗豐富的道法長老的眼睛。
看似隻是丟個火球術。
但什時機丟,往哪丟,快不快,準不準,狠不狠,果不果斷……這麵蘊含的鬥法經驗,還有道法造詣,都有著天壤之別。
越是簡單的東西,要將其做好,做到極致,也就越艱難。
墨畫的火球術,遠沒看上去那簡單,不得不防……
風水輪流轉。
這場比賽,墨畫也就第一次嚐試到了,被“針對”的滋味。
他的火球術,打在百煉門弟子的辟火甲上,真的跟“撓癢癢”一樣。
不僅火球傷害被削減了大半,連爆炸的衝擊,火焰的灼燒,都被火甲吸收了。
甚至,火甲內還嵌合了一套“轉火陣法”。
火球術打上去,一部分火傷會被鎧甲吸收,轉化為靈力,從而為火甲“充能”,驅動鎧甲運轉。
墨畫忍不住歎氣。
果然是一報還一報。
他剛用“斷金甲”,製裁了斷金門。
轉頭就被別人,用“辟火甲”給製裁了。
墨畫多少也體諒到了一點,斷金門弟子心的苦。
這場論劍打到最後,雖然艱苦了點,但太虛門還是贏了。
主要還是靠令狐笑。
令狐笑是個“成長型”的天才,敗於秦滄流之手,讓他痛定思痛。
又經墨畫點撥,摒棄了勝負之心,存了磨礪之誌,心無旁騖,劍法反倒更精進了。
所有傷害,幾乎全是他打的。
至於墨畫……
不能說毫無建樹,至少他的火球術,替百煉門弟子的鎧甲,充了一丁點靈力。
隻可惜,令狐笑太強了。
這點靈力,沒幫上百煉門什忙。
這場論劍結束後,墨畫也就知道,他的火球術算是廢了。
當然,也不能說廢了。
至少是頂不上什用了。
於是之後一場,對陣十二流的丹清門弟子,墨畫就用上了水牢術。
陣型還是和之前一樣。
程默防,司徒劍守,令狐笑主攻,歐陽軒做先鋒,墨畫統籌全局,以法術策應。
隻不過,策應的法術,由單一的火球術,變成了“水牢術”。
雙方碰麵,彼此衝殺。
令狐笑二話不說,直接開金身符,蓄衝虛解劍真訣。
丹清門弟子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還有直接上來,就放大招的?
他們不傻,當然是跑。
耗掉金身符,躲掉劍氣大招,短時間內,這令狐笑也就不足為懼了。
少了令狐笑這個大威脅,他們幾乎就贏定了。
丹清門弟子轉身遁走。
墨畫白皙的手掌一伸,憑空連抓,虛空水
光凝結,一道道鎖鏈,化作牢籠,將丹清門的弟子,一個接一個,全部束縛住了。
墨畫的出手無比迅速,且無比精準,再加上強大的神識鎖定,根本防不勝防。
丹清門的弟子,被墨畫鎖住,神情震驚。
令狐笑的殺招一掃,便將他們全“送”走了。
論劍場外,滿座嘩然。
癸水門內,一些上了年紀,有資曆,知內情的長老,更是神情震動:
“水牢術??!?”
“當年水獄門的東西……這小子怎會?!”